最近读得一篇文章,始知这些发明的来由,并对它们产生一种除了奇怪、滑稽之外的感触。
搞笑有趣、无聊无用也好,反讽隐喻、意义自由也罢,这些unuseless的发明无疑给了我们一个重新审视生活和定义价值的机会。
无厘头还未开始流行的时候,日本就有一位不成功的工程师川上贤司开始捣鼓一些古怪道具,此人后来变成了一位艺术家,全因为他折腾出一个“珍道具”(Chindōgu)学会来。珍道具就是一些既不能用,也没什么政治性,无法成为专利,甚至都不能出售的设计作品,它们都有一个奇怪的特点:虽然解决了某个特定问题,同时却制造了一些新的、更多的问题。
“珍”是指“稀奇”,为此他生造出一个英文词“unuseless”来指称这种看似毫无用处、实际上却依然具有某种批判价值的设计。从1988年开始,他先后发明了近700个珍道具,尽管被视为有反讽意味,但川上贤司却倾向于将珍道具视为一剂解药,以针对消费主义和“尽可能地使生活更为便利”的西方式困境。这个“讨厌日本设计方式”的日本人称:“日本人喜欢将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变得尽量简单”,而他的珍道具,则是其“讽刺和抵制的工具”,他甚至自诩为“发明的辍学者”。
1995年,他将自己的发明结集成书《101个并非无用的日本发明》(101 Unuseless Japanese Inventions: The Art of Chindōgu)。在这本书里,每一个珍道具都至少解决一个问题,但却是以一种滑稽、搞笑和荒谬不经的方式。比如,为了方便乘地铁时打瞌睡,他竟然设计了至少三个道具:一个是带橡皮拔子的头盔,这样就可以把晃动的脑袋固定在墙上,头盔的前面还写着“我正在打瞌睡,如果到了某某站请叫醒我,谢谢!” 另外一个是三角支架,可以托住你正在打瞌睡的下巴;还有一个就是布帘子,可以戴在头上,遮住眼睛、面庞,甚至一直垂到膝盖前,布帘上写着从哪站到哪站。
“好玩,不过太无聊了!”大部分人将它视为一个笑话。在日本这样一个高压社会,“人们需要发笑,毫无理由的大笑”。每一种珍道具看起来都可笑至极,但实际上又极为天真:它只想解决那些日常生活中的种种不便,虽然这解决之道显得极为愚蠢。它荒诞无边,却也想象力无边——有时侯我甚至怀疑它是从机器猫(Doraemon)的那个神奇口袋中掏出来的。
所有的珍道具都能用,但又无法真正使用。“真实(real)但不现实(reality)”就是珍道具的德行。比如他发明了一双遮雨的高跟鞋,鞋的前端耸立着两把小雨伞,这样下雨天鞋子就不会被淋湿,但事实上,到真正下雨天的时候,谁又会真的穿一双这么滑稽的鞋子出行呢?
显然,珍道具的实验让人们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空当地带:它从设计的“实用性”出发,并任由想象力驰骋,从而进入某种“无用”的、甚至是“无聊”的陌生地带——而“无用”,是属于艺术的标签,而非设计的标签。有趣的是,日本之外的人们对珍道具的看法不一,北美地区将珍道具视为另一种有趣的日本怪物,欧洲人会视之为艺术,其评价可能会是“重置话语情境下的消费主义拜物教”这样的词,而港台人则可能会把珍道具当作下一个生钱工具。“日本人很擅长学习,但不会创造,”川上贤司说,“自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珍道具就是自由的标志,做珍道具的人需要有一个自由的灵魂,去想一些特别愚蠢的、特别疯狂的东西,你不能按照普通的感觉行事。”
可以说,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事情,正是让脑袋僵化的元凶。将平常睡着的创造力唤醒,摆脱平常束缚我们的理性、常识、习惯和价值观,让创造力觉醒,珍道具,其实并非一无是处。就像川上贤司所说:“在这个星球的某个地方,几十亿人之外,一定有差不多十个人在琢磨怎么让蚂蚁抽烟。”而这,也许就是珍道具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