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设计的启程？ ——从Icograda的举办看中国设计

在北京的Icograda国际平面设计协会联合会举行之际，法国Etapes杂志邀请我写一篇关于大会的文章，希望我分析这个国际性重大设计事件在中国举行的意义，以及将对中国的平面设计师可能产生的影响。同时，也提出了他们的问题：为什么尽管如此，中国的平面设计师在国际舞台上并不显眼？

带着这些问题，就我亲历Icograda的感受与体会，我写了以下这篇文章。

Icograda大会的意义

引起中国设计师瞩目的Icograda国际平面设计协会联合会在北京成功举行，可以说是轰轰烈烈，接连7天的活动，从大会在首都大剧院盛大的开幕式，到接下来几天的产业论坛与教育论坛，加上分布于北京各个地点的不同的展览，几乎让所有前来参加活动的人接应不暇，大有分身无术之感。仅在中央美术学院一个地点内就有十个不同的展览，其中不乏几个挺有分量、有品质的展览。

一时间，人们兴奋，因为能在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地点品尝到几个不同的设计盛宴！激动之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也许，这一切汇聚得过于集中，来得过于迅猛！所有我的这些形容都不过分，一切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数据得以证实：本次Icograda国际平面设计协会联合会由北京市政府、中国教育部、中国文化部主办，规格之高可见政府的重视程度。共在北京举行了7天会议。据大会官方统计，有来自48个国家的1750名知名设计师参与了会议与活动。整个大会期间共组织了 80余场高峰论坛，有120余名国际知名设计师的进行演讲，40余项展览与活动分别在北京的15个地点举行，同时在中国的数十个城市举行了工作坊（Icograda Workshop）。这次大会吸引了156家媒体的174个记者，参与本次大会以及各个展览、活动的观众为20万人次，创下Icograda自1963年成立以来历届大会注册人数与观众的最高纪录。得到了Icograda现任主席与前主席一致对本次活动“无与伦比、史无前例”的高度评价。

我作为一个设计师，同时又是以一个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院长、教授的身份参与了活动。除了在北京参观与参加我自己选择的论坛演讲外，还参与了大会组织的关于“中国设计”的对话、产业论坛的演讲、对教育论坛的主持以及在杭州分会场的Icograda Workshop导师等工作，可以说是参与了各种不同层面的活动，也与不少相识与不曾相识的设计师、设计教育者举行了沟通与交流。应该说，本次 Icograda大会给我留下了成功的印象。在一连串紧张的活动之后，我开始静下心来反思，这次的Icograda大会给中国带来了什么？又给世界带来了什么启示？

为了以上的问题，我与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院长王敏教授有过一次深入的交谈。值得一提的是，整个Icograda大会是由王敏教授从头到尾参与申办、组织的，可以说是大会全过程的见证者。假如说，当年他们一行人去北欧“为中国设计”取得了申办会议的成功是激动、兴奋的话，接下来的路途却是坎坎坷坷、一波三折、历尽艰辛！

简言之，会议在北京举行得不到具体的落实，无论是从主办者到整体策划、经费等方面均无法具体落实。在寻找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大家吃惊地发现，在中国的行政机制中，单纯的“设计”竟然处于一个无处落户与管辖的境地！人们发现，“创意产业”有人管，因为那是产业，又是近几年国家大力发展的项目；“设计教育”有人管，因为那是“教育”，由教育部分管；而“设计”竟然处于一个“真空”地段！为了为中国设计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整个中央美术学院的领导层历尽了千辛万苦，用尽了学院的力量与个人的资源。最终打通了关系，说服了相关领导，才得以有我们前面见到的光辉与体面的结果——由北京市政府、中国教育部、中国文化部联合主办本次活动。正是由于政府的参与，才使这个令中国设计师瞩目的活动得以成功举行。在华丽的首都大剧院的盛大开幕式令各路来宾兴奋、满意，但在会议组办背后的艰难故事令我们知情人吃惊！

那么，本次Icograda大会对中国来说最重要的意义是什么呢？我觉得，其意义不仅仅在于让中国的设计师接触了世界，或者说让世界的设计师看到了中国的力量，更重要的，是让中国政府看到了，在中国还有一块叫“设计产业”的领地值得政府的重视与支持。有个迹象不知是否能够说明这次活动的努力所换来的成果？那就是，活动的主要策划人，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潘公凯教授在大会之后受到了中国总理温家宝的约见，而潘院长准备进行沟通、汇报的主要内容是呼吁政府对设计的重视。Icograda大会的另一个意义，是让中国队设计师们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国际性的活动，感受到中国的设计正在起步，并在慢慢地赢得国际地位。同时也让世界各国的设计师，起码是关注中国发展的设计师与机构，看到了中国设计市场的巨大潜力。

关于中国的平面设计

如果我们谈论今天中国的平面设计的整体状况，从某些程度可以用“繁荣”来形容，然而却有“繁荣”下的忧虑。在我的理解中，与设计相关的无非是人、条件、环境，再延伸一点可以分为设计产业与设计教育，这是既分离又相关的两个部分，教育的质量决定了未来设计师的品质与中国的设计水准。同时，还必须了解另一个现实问题，就是中国是一个大国，从沿海较开放的城市到内地较闭塞的城市，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别。

1、设计人才培养
谈设计，不得不谈设计教育，因为是教育奠定了设计师的基础。目前中国的设计教育是“繁荣”的，因为据统计，设有设计专业的院校在中国有近千家，每年有二十余万的设计类毕业生走上社会，这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其中学习平面设计的学生占有很大的比例。然而，在这种“繁荣”的表面之下，实际上存在着担忧与困惑。首先，尽管有很多优秀的学生资源，但在学院教学方面，缺乏师资的问题凸显，没有足够的合格教师以满足大数量的学生，无论是从理念上，还是教学方法上，都无法做到很好地与时代的需求、与国际水准接轨，这是今天中国设计教育所遭遇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往往导致了在教学环节中，教师的教学目的不够明确，教学中不切实际的“自娱自乐”现象严重，使得设计教育的水平与设计市场需求无法正常对接。

2、设计师队伍
假如谈论中国平面设计师的水准，可以说顶尖的中国设计师完全处于可以与国际最高水准的设计师对话的水平，这一点，看一下活跃在国际平面设计舞台上的中国设计师的情况可以得到证实。如在1997年在法国Echirolles平面设计月(Le mois de Graphisme d’Echirolles) 的活动中，以中国深圳平面设计师协会为主体的“Le signe de Chine中国风”展览曾引起法国同行的惊讶与关注。自此之后，中国对外的设计交流活动实际上是持续不断。无论是在北京、上海、杭州、深圳或是其他的许多城市，“设计活动”都非常活跃。
但是，值得关注的是，中国的平面设计实际上是处在一个“怪圈”状况，形成了一个“学院”与“企业”分离的两种格局。一方面，设计学院内的教授兼设计师们几乎掌握着全局的话语权，从本次Icograda大会是由学院发起，牵头组织便可见一斑。另一方面，又有设计事务所、设计师在社会一线进行“设计服务”，然而，两者之间虽说有联系与互动，如深圳平面设计师协会就较多地组织、参与一些国内外的重要活动，但从整体上，令人感到中国的平面设计业还不是处在一个相对统一、稳定、有组织的持续发展状况。在设计的硬件方面，倒是今天值得中国“自豪”的一面，可以说中国目前在设备、条件方面完全是处在一个高水准状况，这是十几年前无法想象的。在经济上，中国也越来越具备实力，无论是走出国门的学习与交流，还是在本国组织大型的国际性活动与赛事，均能表现出从容的姿态。值得一提并不得不引起担忧的是，目前在中国的各种赛事不仅是层出不穷，甚至到了“泛滥”与“浪费”的程度！这本不是这里谈论的主题，仅作为对中国设计界经济运作实力的佐证。

3、独特的设计环境
人才的状况如上述所言，那么市场的情况呢？一方面，设计师与客户之间，也就是我们所称的“设计环境”中，往往存在着较大的认识与沟通的问题。经常遭遇的问题以为政府或“官方”做的设计尤为突出，常常是层层审批，领导说了算，还常常是不同的领导作不同的“指导”。这时的领导往往凭自己的主观认识去要求设计师的顺应，设计师也常会被一些“特殊”的要求所左右，而不得不做出让步，导致设计的品质下降。
在另一个层面上，作为企业负责人的客户，与设计师之间的沟通也常常会因为对设计需求的认识、对审美与品味的把握等方面出现问题。“我出钱，听我的。”这样的意识常常使一些设计走入平庸的境地。事实上，在中国的设计市场上，设计师与客户之间的沟通还有一条很漫长的路要走，这可能也是中国的平面设计无法真正尽情地发挥，并在国际舞台显山露水的原因之一。

结语与希望
我想，这次Icograda国际平面设计协会联合会在北京的成功举行，应该可以看成是中国设计走向世界的道路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她也许预示着中国设计从时代意义上的一次新的启程？希望因为这次活动，中国的政府对设计有更多的认识与重视，希望国际同行们能够更多地关注中国的设计，同时，更希望中国的设计师能够很好地立足于中国的本土，并从时代的、国际的意义上，完成一次从理念到方法的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