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化的世界？

近日，年轻艺术家陆扬个展《强化力》在喜玛拉雅美术馆（原证大现代艺术馆）开幕，展出了平面绘图、影像装置、音乐MV 等不同类型的4 件作品，试图通过关注人类动物生物心理及肉体本能反射等问题，引导人们去思考肉体与思维、人与动物、环境以及自然与人类之间的操纵性。

　　把老鼠麻醉后，给它做一个脑顶开颅手术，将一小块电板植入其中，缝合之后，顺着它脑后的线我们可以看到一套刺激电波传达反馈系统。老鼠的前爪搭在键盘式的踏板上，当它踏动踏板的时候电波就可以传达到它的大脑中让它体验到超强的快感，同时它的踏动踏板还会生成电子音符。这种快感会使它继续踏动踏板，而电流则会持续刺激它的大脑，直到它在强烈的快感中死去或昏倒。请不要担心，这个让人觉得颇为残忍的场景并没有真的发生在现实中，它只是发生在一张详细的图解板上，这是年轻艺术家陆扬的装置作品方案《大老鼠欲望乐团》。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作品如果能完成实施，那不幸的老鼠就注定要被迫死在快感里，它无法拒绝快感的驱动，所以它也无法避免死亡的降临。这听起来有点像个令人觉得后背冷嗖嗖的关于欲望与满足的残酷寓言。

　　实际上，即便只是这样的一个图解方案，我们仍旧可以称之为一个完整的观念作品。它能让人想到什么呢？在欲望的驱动下，人被越来越像一台无比巨大的机器的当代社会所裹挟，对于快感的需要似乎已到了强迫症的地步？在不知不觉中，人被社会机器所操控，同时也被肉体对快感的需要所控制，而人们又误以为是自己在控制着自己的一切？事实上，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个貌似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了的现代社会里，信息的过度、刺激的过度以及欲望的过度，已让人变得比过去的任何时代都麻木了许多。过去的那些通常意义的快感因素已很难给人带来什么真正的快感，人们越来越需要更为强烈的刺激才能产生新的快感。要是真的有人制造出这么一套快感装置，可以为人提供快感服务，会不会有人敢于尝试它呢？人总是要比老鼠主动些吧？想到这里，你可能会忽然间感觉到从某个角落里闪现的艺术家陆扬的诡秘眼光。

　　在非常有限的展览空间里，通过为数不多的作品，陆扬营造了一种既可以一目了然又非常诡异的气氛。在另一件图解方案式的作品《肌腱乐园》中，陆扬不厌其烦且图文并茂地解释了人手的结构特征及活动原理，并描绘了用真的人手取代了仿真机械手的一些游戏用机器，这时候你才意识，脱离了主体的真实的人手，嫁接到游戏机上之后，竟然变得如此的陌生，甚至令人感到强烈的不安。当然这一切仍旧只是她的一种假想而已。她有意将那些图示过程以那种非常中性的科学化言辞来表达，但是从中你不仅能感觉到任何脱离人的主体出现在仿真系统中的器官那种强烈的角色异化性，甚至还会隐约感觉到某种想象的游戏的意味。她以其出人意料的观念和构想强烈地触动了观者的神经，又用平面的事实提醒你这不过是个想法而已，可是看过之后，你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诸多的并不轻松的浮想。

　　在陆扬的创作过程中，对于那些陌生理念的兴趣尽管也会时有出现，就像我们在展览的介绍里所看到的那样涉及到了心理学、生物学等等方面，但是，事实上她显然更喜欢用其敏锐的直觉和带有游戏意味的方式构建其作品。在那个影像作品《统治力-电》中，观者可以听着有点奇怪的但节奏感很强的电子音乐，同时看着画面里颤动着的青蛙之类的小动物被把控操纵的身体偶尔发出电击式的蓝色光束。这种动物身体被操纵的状态在电子音乐的衬托下竟然会产生动画舞蹈般的效果。而在另一个装置影像作品《意念力》里，我们则会被那两道从老妇人的瞳孔中射出的绿光忽然吓到，马上就理解了为什么外面墙上会有这样的提示：“建议十六岁以上观众参观”。它确实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瞬间被那绿光蛊惑了的感觉，为了摆脱这种仿佛要被巫术操纵的感觉，你只有马上避开老妇人的绿眼光……这里面既有着颇为神秘诡异的感觉，又明显有些恶作剧的意味，而这两者之间又构成了奇怪的均衡。

　　如果我们把社会理解为一个日益复杂化的系统，那么不知不觉身陷其中的人则很可能就像被强迫式快感系统所操纵的老鼠那样，被固定在某个角落里，以微不足道的方式在快感的重复满足状态中被迅速地推向昏厥甚至死亡。是社会系统在操纵着我们，还是肉体的快感机制在操纵着作为意识主体的我们？从这个意义说，所谓的自由显然远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容易言说，也更难以企及，能够忽然意识到种种强化力的存在与影响，已算是不错的醒悟了。